谁都知道做手术有危险,但为了图个吉利,现在都说“手术有风险”。不仅文雅,而且避免了“死亡”等不吉字眼。其实,“风险”就是“危险”。虽然大家都知道手术有危险,但危险到多大程度,不仅局外人不知道,行内人有时也不明白,至少我是如此,不知道什么时候危险会来。下面几起很典型的例子,看大家怎么看。
包皮环切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手术之一,在现代医学诞生前就有了。自从医学界发现环切的丈夫,其妻子很少患宫颈癌后,这手术在世界范围内慢慢流行开来。多年前有个军人之子准备在建军节那天举行婚礼。请帖发出后,小两口在7月中旬到省城办理结婚用品。等把婚礼需要的东西都买好后,路过一家医院。男的对女的说“我去做个包皮环切吧?”准新娘随声附和说“好”。这样,他们走进了这家医院的泌尿科。
接诊的是位年资很深的老医生。那时医院刚刚开始把奖金与手术量挂钩,做手术的积极性很高。由于包皮环切这个手术太小,没法在正规手术室排上号。但医院有个教学用手术室,平时用来做动物实验或教学示范,手术台、器械、无菌设备等一应俱全。这位医生把这年轻人安排到动物手术室做包皮环切,年轻人也满口答应。
即使在正规的手术室做包皮环切,手术也是麻醉、手术者一人承担,最多再加个低年资医生或护士帮忙。一般采用局麻。现在有种套扎术,往包皮上一套,打个结,过长的包皮会在2-3周内慢慢缺血坏死,伤口长得很好,连针都不用缝。整个手术几分钟就完成了。但那时候这个技术还没发明,当时还需要刀切、线缝。很不幸地是,当麻药推入这个青年人的阴茎根部后,病人立即呼吸急促,不几分钟就去世了。
婚礼请帖已发,新郎官却没了,无论过去现在,大家都会想不通。他的大学同学在听到噩耗后,与他父亲的革命战友和下属们一起,把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事情闹得很大,最后医院没法,请求省里出面帮忙,由一位省委出面连唬带吓,才把那些人弄回去,可命令挡不住他那帮小兄弟,最后医院赔偿家属8万,才把这事情了结。要知道,当时这些钱可以在城里买套房。
还有一个例子是,有位美籍华裔孕妇回国生子,住进一家著名的三甲医院。选在周末做剖宫产,手术经过顺利。但回病房后不久,患者意识模糊、血压下降、烦躁不安,值班医生觉得这可能是麻醉或内科有什么问题,就请了麻醉师和内科医生、神经科医生会诊。会诊医生考虑是失血性休克。等用超声证实腹腔内有巨大血肿后,医院派出了最强大的阵营进行抢救,但由于休克时间过久,患者最终还是因出血过多而死亡。当然医院也付出了巨额赔偿。
平心而论,这两个病例都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人间悲剧。前者因是没遵守诊疗常规,没有在有抢救条件的手术室做。这个问题我与好几位麻醉师聊过,大家一致认为,很可能是麻药直接进入了血管或发生了药物过敏,导致患者死亡。但反过来说,如果是在正规的手术室做,出现这种情况,患者被抢救成活的几率又有多大,谁能保证患者不死亡?
第二个患者也绝对死于非命。很多人以为剖宫产比经阴道产要安全。但我要说:任何手术都有危险。手术有大小,危险都存在。在我做小医生的时候,很喜欢上台,很喜欢开刀,很想成为“第一”。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态却来了个180度的翻转。每次手术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非亲临之人,那能体会?
很多人以为没有熟人和关系的人才会发生这种低级医疗事故。恰恰相反,医务人员印象中的低级医疗事故发生在熟人身上的几率比普通人要高得多。这里有个非常著名的例子。前中共常委张春桥的妹妹张佩瑛,本人曾是上海第一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的职工,时任上海第一医学院教育革命组副组长、院机关党支部书记。因为子宫肌瘤,于1974年在本院做手术。无论何时何地,医院职工做手术时,领导和医师都比较重视,都会派出最强大的手术阵容和麻醉队伍,进行认 真的术前讨论和准备,这是医疗界不成文的惯例。本来,子宫切除一般采用连续硬膜外麻醉就行,但由于患者的身份特殊,医院请来了一位麻醉界大佬做麻醉。为了手术安全,有人提出全麻。手术时,这位麻醉师在进行麻醉诱导时,却错把“笑气”当氧气,患者当场身亡。此事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应该算典型的医疗事故。但当时却没有赔偿之说。
应该说,这三个病人都死于非命,但医疗过程中的更多危险,来自于疾病本身和危险的不可预见性。对于手术风险,希望大家能够多理解。可做可不做的手术,应该坚决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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