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预演的静谧的梦影里,似乎,我正尽心享受着山中秋夕之美的时候,有幸邂逅了那片飘拂摇曳的梧桐。沧桑一眸中,总是不断地浮现,浮现出它与风共舞时,洒落一地的淡黄。
余晖中,我用心应和,应和着那串秋野的鸽声,我禁不住不停地追问着那片梧桐叶:你就是那位热情邀请秋风秋月,有意陪伴时空的卓然独立的独舞者吗?顿然间,我开始倾慕你,爱恋你这造化的急先锋,你这为生命律动而不惜尝试新陈代谢的梧桐叶。
踟蹰或者悦动,于深邃宁静秋梦中,盛放那丛飞舞着的金色梧桐。
我感谢它,虽然和我竟有一世陌生;此刻,我们彼此像极了一对相见恨晚的知音啊。
我,触摸它——那一种原本不惧寂寞的、铺天盖地飘逸古今的、矜持天地的俯仰之势。我,歆羡它——已胜过神思万里的庄子笔下着力摹绘的,遨游苍穹的鲲鹏展翅的从容。
在青山之巅,我尽力眺望苍穹有多高远,此刻,它的飞翔就定然有多高远;在地平线那边,我侧耳倾听沧海有多欢悦。此刻,它的歌声也就有多欢悦啊!
不只是,有如春燕呢喃吟出的细语;我发现,此时的梧桐,层层飘落,声音里透出柔软的色彩。那一种富有韵律、充满节奏的漫天飞舞,简直比夏日荷花绽放时的那种声音,更悦耳动听,也更洒脱不羁;它对大地,笃然倾注的那一腔依恋,也应该比深秋山间染霜的枫林,更鲜红艳丽,也更炽烈热情。
踟蹰在梧桐苑中、菊花丛旁,我想学那片梧桐。自由俯仰,沉静的高远晚秋;轻轻叩击,秋雨景中,那一片新鲜而澄亮的梧桐飘落。浅梦中,眼眸瞬间,已聚焦在那本已随风飘零的一束梧桐叶上:它总是在依恋着,依恋着那金黄般的缠绵,又在缠绵中,眷恋着这丰稔的大地;随后,它轰然化作满目盛装硕果的金秋——那一泓,高天流瀑般的无限澎湃!
此刻,我的大脑迸发一种恍如梦寐的奇想:借我一生吧,同那片飘逸的梧桐一道,我愿恒久地眷恋,眷恋中化作一季蕴含绮梦摇曳的金秋。
山中有棵树
远方,一只大雁刚从头顶飞过,秋天的山里有一棵鲜活的树病了。风中遥望飘浮的白云时,我才知道:它是染着润泽,生长过朝阳的这棵树;它是春暖开花时,摇曳多姿的这棵树;它是让每片绿叶,尽享芬芳的这棵树!
一个深秋的晚上,我发现它病了。细细察看,它似乎已经病得很厉害:原来那束丰茂,化作了一种单调;原来那泓润泽,化作了一种干涩;原来那片绚丽,化作了一种枯黄。还有人,真切地看见了它的病态,就连原来的那笼鲜活,也化作一种呆滞。
其实,这是山里那棵秋树的真实状态啊。现在,它不会去和夏天的繁华抗争,也不愿去和春天的绮丽斗艳——它,是一棵曾经繁茂而今柔弱的秋树。在这收获的秋天,在这丰稔的季节里,即使迎着篱笆旁的菊香飘荡,它也真的病了呀!
在这金秋时节,我能说什么呢?此刻,我要你惊诧:我只为病了的它感到无比的庆幸。因为,这棵从春历秋病了的树,它仍然有昨夜世界洒下的碧露滋润,仍然有今晨东方喷薄的阳光沐浴,以及无数弥漫在宇宙的芬芳的慰藉。
这棵春天生长,而秋天病了的树,其实是一种自然生命的鲜活写照。它已然告诉我:无所谓惧怕,也没有徘徊;说不上嫉妒,也不存留些许遗憾——忽然,至此,我也想做那棵从春到秋生长的树了。
秋天这时节,本来需要一种造化的陪伴。病倒的山树,似乎开始在秋风中欢唱了。它相信,花是要开的,叶子是要绿的,果子会挂满秋树的每个绿色的枝头。 不
经意间,我已在晚风摇曳中,化作了那棵山里的树。为此,我敢对着秋风深情地说:无论是满目春华,还是遍地秋实,我都愿意,用一生的眷恋,去呵护——山里那棵在秋风中病倒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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