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这个概念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理解这些影响,这是社会学中的一个概念,是用来描述一个群体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质量的。社会资本建立在人们之间相互信任的基础之上,尤其是那些相互不认识的人之间,这种信任反过来要求大家互相合作、互相依赖。
在农村集体的力量对个人更加重要,因此农村的大门通常是开着的,那里的人很少害怕入室抢劫,农村中人们普遍有着更强的基础信任。
这些城市排名的标准很少是通用的,也从未真正和城市居民的感受联系在一起,通常我们无法从中识别出自己和自己的城市。也就是说,除了高生产力或低犯罪率,我们必须还要加上一些其他因素,以使得我们的城市变成对个人来说有价值的生活空间,一个让我们感觉有联系的地方,这些很难反映在统计数据中。但是它们的影响意义并不小,相反,它们对一个城市的生活质量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社会资本”这个概念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理解这些影响,这是社会学中的一个概念,是用来描述一个群体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质量的。社会资本建立在人们之间相互信任的基础之上,尤其是那些相互不认识的人之间,这种信任反过来要求大家互相合作、互相依赖。
也就是说,“社会资本”描述了人们之间相互支持的作用和可靠性,这种支持大多是非正式的,比如说可以是参加志愿活动的决心,可以是基本的互相帮助,或者对同胞的状况和需求的特殊敏感性。当邻居生病了不能照顾自己时,或者当女同事有问题需要有人倾听的时候,这个系统就开始运行。在缺乏这种社会支持的地方,城市服务部门和城市保险事业都蓬勃发展,为此买单的是个人和社会。
在进化过程中,社交网络对人类大脑的结构和大小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这一点我们已经讲过。如果社交网络稳定可靠,我们就会自动生出更加舒适的感觉。就城市而言,社会资本大的城市对人们更加有利,一个人际交往价值得到高度重视且拥有运行良好的支持结构的城市,其居民抵御大城市生活压力的能力更强,他们的社会压力更小。社会资本及与其相关的支持本身就是有效的压力缓冲器,因为个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依靠社区的支持。
如果从城市去农村的话,我们有时能感觉到,那里的人际交往对我们来说又是另外一种价值。当我们孤身一人在乡间田野遇到另外一个行人的时候,大家会打招呼,如果直接擦肩而过不吭声也不看对方,就会觉得很奇怪,经过的地方人烟越稀少,打招呼就会显得越热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遇到另外一个人是有些特别的,大家会团结在一起。
相反,谁要是在繁华的步行街上用同样的热情和所有人打招呼,人们就会觉得他是个疯子,而且很快就会出问题。如果你自行车车胎破了,在农村有可能会更快地寻求到帮助,因为你可以不用确定对方的反应就毫无保留地跟任何人交谈。但是在到处都是人的城市步行街上谁敢这样?这个情况正符合我一个住在遥远的普罗旺斯的艺术家朋友跟我讲过的,一个人走在城市的步行街上她会感觉非常孤单,而同样走在荒无人烟的农村地区就不会有这种感觉。是什么原因呢?
在城市里会遇到太多的人,两个不相识的人之间相遇的价值就会比农村低。在城市环境中,你的周围有很多人,但是如果你们私下不认识,就没有毫无理由地相互攀谈的基础,在极端情况下你就会感觉自己在人群中很孤独,这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在农村,个人相遇的价值更高,确保身边为数不多的人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
总体而言,在农村集体的力量对个人更加重要,因此农村的大门通常是开着的,那里的人很少害怕入室抢劫,农村中人们普遍有着更强的基础信任,这一点哈佛教授、社会学家罗伯特·普特南的研究已经证实过了。
他对“社会资本”这一概念做了深刻的研究,在2000年出版的书《独自打保龄球: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较短的论文版1995年已经出版)中,普特南为美国日益城市化的社会资本的衰落而惋惜,他详细叙述了交际方式、责任心和集体精神的衰落,并在他多少有些悲观的论文中对“社会的环境灾难”提出了预警。然而他认为,除了城市化,尤其是亚城市化,也就是城市郊区的扩张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要对这种负面的发展负责。另外还包括休闲行为的数字化,它导致人们大部分的休闲时间不是和其他人一起度过,而是一个人在电脑前度过的。
普特南在研究中发现,农村地区的人更乐意参加志愿活动,帮助有困难的陌生人,比如献血。普特南说,在农村,人们能更好地学习社会意识、慷慨大方和责任心。2015年,在著名的期刊PLoSOne上发表的一篇中国研究支持了这一观点。研究报道,中国农村的孩子比城市的孩子更加慷慨大方,在农村度过童年的人显示出更高的与他人分享利益的意愿。根据这一研究的阐释,慷慨、乐于捐赠、乐于助人等行为方式随着人与人之间地理距离的增加而增加。
有趣的是,城市和农村之间尤为突出的一个区别是对陌生人和信任比较少的人是否慷慨,从这一点来看,那些在农村长大的人比城市人更加具有社交性。中国的研究人员对此的解释是,中国的农村居民尤其以家族、集体为导向,而且也必须这样,相反,中国的城市人口更加注重个性和个人的发展。
海德堡高校的心理学学生在一项实验中也发现,在遇到困难时农村人比城市人更乐意帮助别人。研究人员让一个9岁的小姑娘假装磕破膝盖坐在路边哭,以此比较城市和农村人的反应,在农村有30%的人会停下来提供帮助,而在城市只有7%。在城市的喧嚣中,人们往往直接走过去或只是驻足观看而不采取任何措施。
这种现象甚至有一个名字:观众效应,现场的观众或目击者越多,个人从人群中站出来提供帮助的可能性就越小,没有人觉得自己是能完全胜任的那个,有些人害怕出丑,有些人认为自己可能提供不了好的帮助,并相信人群中可能会找到比自己更适合的人。在农村却是另外一种情况,合作在那里至关重要,当我们作为为数不多的路人中的一个从需要帮助的人身边走过时,我们的行为反射会更快地调到“帮助”上。
有趣的是,我们从农村人那里体验到的慷慨大方也是由压力引发的,只不过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杜塞尔多夫的一项研究发现,接受人工情绪压力的男性,在压力体验之后接下来的20分钟内变得比没有经受压力的受试者更加慷慨。在一项基于这个实验的游戏中,经受过压力的男性更愿意向社会相关人员捐赠更多自己可以支配的社会资本,没有经受压力的受试群体则展现不出这种慷慨,不过90分钟之后,这种更加具有社交性的行为就会减少。
该怎么解释这种现象呢?主要存在于海马体和杏仁核内的皮质醇和去甲肾上腺素等应激激素的大量急剧分泌使男性在经受压力之后的行为更加强烈地受到情绪的左右,他们试图通过调出社交调节器重新拿回对局面的控制权,过了一会儿,机体又切换到了休息模式,调节器被收回,储备又被重新填满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前额叶皮质再次接管控制权,战略性和目标导向的思维又回来了,而剩下的慷慨也就没那么多了。
当我们处于困境时,似乎会自动依赖更明显的社交行为和更大的帮助。然而,在压力之下,慷慨只针对熟悉的人,面对陌生人则不会有这种行为改变,而这也是具有进化意义的:当我们陷入困境时,必须有针对性地优先选择我们最有指望得到帮助和支持的社会投入,这最有可能出现在那些我们认识而且认为我们比较重要的人中。换句话说,社会压力会让人在短时间内更加明显地区分朋友和陌生人。
*本文摘自《城市与压力》,原标题为《社会的价值》,经授权摘编;本文已加入,优秀留言将有机会获得(中信出版集团)一本。
根据预测,2050年全球三分之二的人口都将居住在城市里。但在城市生活的问题一直存在,城市生活的弊端越来越被人重视——噪声污染,光污染,空气污染,交通拥堵,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离,以及由此导致的无处不在的压力。而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压力是21世纪人类健康存在的严重威胁之一。
精神病学家和压力研究专家马兹达·阿德里在柏林夏里特医学院多年致力于“城市压力”课题的研究。本书中,作者指出,我们的话语体系一直将城市描述为令我们紧张并想尽快逃离的地方,城市压力是一个很复杂的概念,它混杂有情感、经历以及想法。在某些情况下,压力会损害我们的精神以及身体健康,由压力引发的抑郁症已经成为世界范围内的常见疾病。城市对此并不能免责。作者分析了城市生活各个方面的压力,并给出了一套城市压力检测方法,可以帮助读者找到适合自己的理想城市。
如果在城市生活真的是人类的宿命,如果压力不可回避,弄清楚城市压力的来源,选择适合自己压力承受水平的城市,就是与城市和平相处的第一步。
原标题:《为什么在农村,人们更喜欢相互打招呼?》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