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 《竹书纪年》的相关记载,新都 “成周”直至成王十四年冬方始落成。而在此期间,姬诵不仅成功地从叔父周公旦手中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王权,更成功发动了一系列对外战争。成王八年,姬诵利用唐国 (今山西省翼城县)内乱,一举并吞了这个据说传自“尧帝”放勋的古老王国,并将其地册封给了自己的弟弟唐叔虞。
为了策应新任唐侯的唐叔虞在山西境内的发展,成王先是命人于韩地(今陕西省韩城市)筑城,此后多次命周王室武装会同齐、鲁等诸侯国出兵征讨西北的戎狄部落。正是在这位好哥哥的鼎力支持之下,唐叔虞于山西大展拳脚,为其子燮改国号为晋、进而成为周初三大姬姓封国之一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竹书纪年》有关姬诵晚年的记录,多是 “四夷来宾”的盛世景象。然而,这种所谓的 “盛世”不过是镐京和成周等周王朝中心地带的相对和平而已,对于齐、鲁、宋、晋等诸侯国而言,他们与东夷、戎狄的战争始终不曾中断。也正因如此,当成王姬诵于在位22年后病逝,其子姬钊继位当时便召诰各诸侯国,要求其整顿军备、准备作战。(“张皇六师,无坏我高祖寡命”)。
/插画 《罪人斯得图》,出自 《钦定书经图说》,清孙家鼐等编。
从事态的后续发展来看,姬钊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在其执政期间,东夷集团曾向周王朝发动了一场空前规模的战略进攻,或许是由于周人讳言败事,此事并不见于《竹书纪年》等相关史料,仅散见于各类出土青铜器的铭文之上。其中叙述较为完整的是1930年在河南汲县出土的 “小臣簋”,其上记有:
“东夷大反,伯懋父以殷八师征东市夷,唯十又二月,遣自师,述东,伐海眉,雩厥复归,在牧,伯懋父承王令易征自五贝,⋯⋯”
这里出现的 “伯懋父”,一般认为指的是卫国的第二任封君——“卫康伯”姬髦。姬钊委派其率领驻守成周的“殷八师”出征,除了信任姬髦的军事才能之外,很大程度上可能还是由于东夷攻势太盛,周王朝以齐、鲁为中心分封的姬姓诸国抵挡不住,才不得不调集位于第二线的卫国及“殷八师”的部队前往驰援。
无独有偶,在 《尚书》和 《礼记》也能找到一些有关这场战争的蛛丝马迹。在周公旦之子、鲁国第二任封君伯禽所作的 《费誓》一文中,我们可以看到面对以徐、淮两国为首的东夷联军,伯禽调集了封地内所有的武装力量,但却似乎没有勇气与抵达鲁国东郊的敌人展开野战,只是要求部下将兵器和粮秣全部进入到修筑好的工事之中。
面对负隅顽抗的伯禽,东夷联军似乎没有展开围攻,而是继续向前挺进,直至渡过黄河。为此,数百年后徐国大夫容居在吊唁邾国国君姬娄时,还不无得意地表示:“昔我先君驹王,西讨济于河。”当然,容居之所以对此事念念不忘,可能是因为他便是那场战争中被东夷联军解放的鲁国奴隶。
东夷联军的长驱直入虽然看似气吞万里,但却难免呈现强弩之末的态势。随着姬髦指挥的“殷八师”加入战斗,东夷联军随即开始后撤。转入全线追击之后,周军不断增兵。周公旦次子、伯禽之弟君陈统率驻守镐京的“宗周六师”也加入了战斗,最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与东夷的这场交锋虽然极为凶险且旷日持久,但掠夺而来的大量财物和人口也给周王朝带来了巨大的战争红利。直至姬钊执政后期的康王二十三年,仅是鼓励宗室武臣南宫盂应效仿前辈、效命王室,姬钊便一次性赏赐给其官吏4人、驭手等奴役659人、俘虏的东夷王臣十13名、夷众1050人之多。
尝到了甜头的南宫盂随即于康王二十五年率部北伐鬼方,取得了“执嘼三人,只馘亖千八百又二馘,孚人万三千八十一人,孚马□□匹,孚车卅两,孚牛三百五十五牛,羊卅八羊”(《小盂鼎铭文》)的丰厚战绩。姬钊对其颇为欣赏,再度给予其重赏。
南宫氏仅为姬姓旁支便有如此厚赏,那些与姬钊更为亲近的姬姓公侯,所得自然更为丰厚,也难怪楚君熊绎见到与自己一同侍奉姬钊的齐丁公吕伋、卫康伯姬髦、晋侯姬燮、鲁公伯禽得到封赏,却唯独没有自己时会产生强烈的心理不平衡,以至于楚人数百年后还对此次念念不忘。
通过对外战争获取土地和人口,以将蛋糕越做越大的模式来转移宗室、贵族之间由分配不均所引发的内部矛盾,最终促成了“成、康之治”的盛世。但是这种看似可以无限循环的模式,却最终难免会因战线的不断拉长而呈现强弩之末的趋势。可惜此时周王朝的统治者仍沉浸于胜利狂欢之中,并未察觉到那即将导致巨大军事灾难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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