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的“蝉蜕飞天”和“白日飞升”就今人而言匪夷所思,甚至认为是荒诞的迷信,然而考历代史书中的列仙传、隐逸传和有关飞升故事的文献资料,“飞天”故事颇为可信,因此,道家内丹学说有其研究价值。
五代宋初道家传奇人物陈抟长期隐居华山云台观,服气辟谷,最终炼成白日飞升,被后人尊称为陈抟老祖。其“飞天”故事在《宋史·陈抟传》中有明确记载:“端拱初,忽谓弟子贾德升曰:‘汝可于张超谷凿石为室,吾将憩焉。’端拱二年秋七月,石室成,抟手书百言为表,其云:‘臣抟大数有终,圣朝难恋,已于今月二十二日化形于莲花峰下张超谷中。’如期而卒,经七日支体犹温。有五色云蔽塞洞口,弥月不散。”宋史为官方史书,据此可见,陈抟在功德圆满前早已预知飞升之日,并将大限之日上奏天子。
如果说陈抟飞升事迹久远,且抟独自闭关,无人见证,那么明代万人瞩目的羽化故事则更令人不可不信。
苏州太仓城厢镇,有一处“百日飞升”遗迹,飞升之人是一位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小姐,修炼成仙、得道成真,最后飞升,至今当地人们还津津乐道。
这位千金小姐名叫王桂,是明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王锡爵的次女,生于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十一月二十一日。王桂五岁的时候,让她学习孝经、小学等启蒙知识,她都表现得很迟钝;教她学习女工、琴棋书画之类,她也毫无兴趣。不仅如此,王桂还表现出与其它孩子迥异的行为。三岁这年的七夕节,王桂站在葡萄架下大哭不止,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因为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她五岁学画画的时候,落笔就画出了观世音的模样;她睡觉也与其它人不同,就像道观里道人念经一样,念完之后才起床。
16岁时,父母才给她订下一门亲事。男方是浙江布政使司参议的儿子,名叫徐景韶。距结婚日期还有三个月时,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突然得病死了。母亲怕女儿受不了刺激,想将此事隐瞒一段时间,王桂却说她早就知道了。
徐景韶死后,王桂提出要为未婚夫守节,她“缟服草屦”,寡言少语,不与外人接触。一天,她突然对父亲说:“她遇到了道教的仙人朱真君、苏元君,得到了他们的指点和传授。她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焘贞”,道号“昙阳子”。一心修道,训练气功,学习辟谷,“法力”也越来越大。在墙上洒下甘露,灵魂出体到处“飞游”等等,全家人都让她闹得神经兮兮。当时王锡爵因与张居正的明争暗斗,赋闲家中,担心给政敌口实,女儿的事不敢对外人说,除了一个人外,这个人就是王世贞。
王世贞(1526-1590),字符美,号凤洲,又号弇州山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官至刑部尚书,赠太子少保,著名的文学家、史学家。“后七子”领袖之一,曾领文坛风骚二十年。著述众多,有《弇州山人四部稿》、《续稿》、《弇山堂别集》等。
对王世贞与焘贞进行了一番长谈,但这番交谈没有让焘贞醍醐灌顶,反让王世贞幡然顿悟。王世贞原本就对佛、道宗教颇有兴趣,但总不能领悟,焘贞的儒、道、佛三教合一理论让他豁然开朗,不可救药的迷上了焘贞的高深理论,对尘世万物的兴趣荡然无存。
当然,焘贞已修炼成功辟谷大法。所谓辟谷,也称绝谷、休粮、绝粒,是道教修炼的一种方法,即通过练气让自己不吃饭以修道成仙。王世贞对焘贞佩服的五体投地,不顾身份拜18岁的焘贞为师,每天都来学习。
凭着王世贞在文坛的巨大影响力,这件事像一阵风吹遍了太仓城,传到了苏州,接着杭州、绍兴、无锡等地闻风而来的文人越来越多。这里面不乏名噪一时的文人墨客,如写出名著“三言二拍”的冯梦龙,风流才子徐渭、屠隆,以及沈懋学、沈德符、瞿汝稷、冯梦祯等。他们一贯自命不凡,却也都心悦诚服的拜倒在焘贞门下。他们在自己的诗文作品里对焘贞的事迹大肆描绘,焘贞声名日隆。一些高官大吏也加入到这个行列,如户部尚书耿定向、兵部主事管志道、吏部侍郎赵用贤等人。他们也仰慕焘贞,在上流社会中广泛交流。一时间,焘贞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必谈话题。每天前来求仙问道的人络绎不绝。
焘贞依然很少吃喝,大多数时间都在闭目修炼。万历八年,焘贞征得父亲的同意,要最后一次去为未婚夫祭墓地,并说自己将在中秋节前后飞天成仙。六月二十三日的下午,焘贞来到了未婚夫的墓地,洒下了甘露,并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放在墓前,哽咽着说自己将要随真君而去,蝉蜕成仙。
道教认为,修道成功者阴阳已成,形体已无作用,就会像蝉一样蜕去外形,成仙而去。修道之人站在准备好的龛里,把自己的躯壳蜕化在人间,灵魂则飞升入天。这就表明修炼成功,得道成仙。
进入九月,太仓城里的外地人就开始增多。人们不远千里赶来,想一睹神仙道长蝉蜕飞天的场景。到了九月初九那天,四面八方的人越聚越多,已经有十多万人聚集在大街小巷。
中午时分,焘贞沐浴更衣完毕,走出内室,和家人及几个弟子告别。王世贞亲眼目睹了师傅蝉蜕的经过,他在《弇州山人四部续稿·昙阳大师传》(卷七十八)中对这一过程有详细的记载:“复与大父母以下揖而别,时已预设几案三,南向拜者四,曰:以酬天地。西向拜者四,曰:酬吾师朱真君。北向拜者四,曰酬吾主。……复属学士与世贞:愼启闭栅口,吾化后,毋使男妇得近之。……复命女僮传语:‘吾昙鸾菩萨化身也,以欲有所度引,故转世耳。’左手结印执剑,右手握麈尾,端立而瞑。闻栅外哭,复张目曰:‘毋哀也’。遂复瞑,瞑半时许两頬气蒸,蒸微作红润色。……时午晷垂,欲昃,二白虹长亘天额帻,触杨枝水闪闪皆金沙,又类列星剑头火,大而升,逺近皆见之,又见二黄蝶自龛所盘旋,久之始去。师歌有‘一双蝴蝶空栩栩’语,咸以为兹应也。”在王世贞笔下,可知焘贞的蝉蜕飞天与陈抟一样,是完全自觉自控的无痛苦过程。
徐渭的《昙大师传略》(《徐文长逸稿》卷二十二)又为王世贞的话作了有力的佐证:“师姓王,讳焘贞,号昙阳子,太仓人,父礼部侍郎锡爵,母朱淑人,梦月坠床,孕及产师,女也。母偶立而产,不觉亦不血,时为嘉靖三十七年戊午十一月二十一日。至万历八年庚辰之重九而师道成立,以化红光亘天,趋而仰者约满十万众。……又师诸从父子家庭间所训道及答简,药诸士人病,并非亚圣小贤所办,孰代之哉?……传中事奇甚,其不当疑,亦明白甚,独昧而当质者有如此,补一语于末简,与众共之,倘亦阐敎者所不吝耶。”
以王世贞的文坛领袖地位和徐渭的名望,两人不可能联手造假飞升故事,况同时期其他士人的著述中也有王焘贞飞升的记载。
近代修成正果,蝉蜕飞天的人物是一代武圣孙禄堂,在武学方面,融形意、太极、八卦于一家,刻苦修炼达至巅峰,一生未遇敌手。孙在其著作《拳意述真》中云:“拳即是道……拳术与丹道是一理也。”将炼功修丹后的渐进过程和体会详细记载于此书《炼拳经验及三派之精意》中。通过武术修炼,精气神炼至圆满无亏(道家筑基完成),后出神入化,大功告成,并预知驾鹤之日,届时无疾一笑而终。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一章说:“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意思是说上一等觉悟的人听闻了道的体用,立刻勤行修炼,并不再做违背道的规律的事情,中一等觉悟的人听闻了往往半信半疑,下一等觉悟的人听闻后大笑嘲讽,全然不信。“道”若没有下一等觉悟人的大笑嘲讽,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道”了。
对“蝉蜕飞天”可以有人半信半疑或全然不信,但世间有觉悟之人应早日迷途知返,不再以身殉物,彻底摆脱物欲的束缚和金钱的迷恋,洗尽凡尘,净化心灵,研习和修炼道家内丹功法,方是大乘之道。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