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是《红楼梦》里贯穿始终的一个角色,也是一个饱受争议的人物。各位一定都有所耳闻吧。
(一)对穷人家的女儿来说,美丽是一种不幸
尤家女子好容颜。
二姐三姐都具有让男子一见即丢魂失魄的美。
可是穷人家的女儿生得美丽,实是一种不幸。
贾琏哄着尤二姐作了二房,贾珍涎着老脸和三姐纠缠不休。
贾珍不吝啬,对亲戚族人都多有照顾,尤家老娘作为宁国府的亲家,丈夫死了,寡母孤女,生活无着,受贾珍的接济就更多。
本来是义举一件,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尤老娘的两个女儿落进了珍、琏的眼里,羊羔儿遇到了狼。
三姐无处可逃。
已经是瑟瑟立于悬崖之沿,偏偏她身后还有一个糊涂的老娘和一个沦陷在富贵风流里的姐姐推送。
那就只有反攻了。
一场家宴,两个男人,尤三左拥右揽,像对待两个招来的男/妓,恣肆纵性,任意挥洒,累了,倦了,奚落够了,撵他们滚蛋。
对珍琏,这场酒喝得那是真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尤三,是少有的精神独立,具备平权意识的女子。
这个男人制定游戏规则的世界,她把规则踩在脚下大步踏过。
不取媚,不屈从,不退让。
她不是高墙内的用三从四德浇灌的细柳娇花,要以贞静娴淑博取社会的认可。尤家三姐,是墙外泥土中的指甲花,生得野性,活得昂扬。
(二)她为什么欣赏贾宝玉
尤二姐套问小厮兴儿贾家内宅的长短时,三姐难得的感兴趣,插话问起了贾宝玉。
她倒不是对宝玉的好相貌、好家世、好脾气钟情,打动尤三姐的,恰恰是宝玉不被世人理解的对女子的爱护尊重。
好像是谁说过那么一句:男人看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亲戚眷属,敬而远之;一种就是秀色可餐,不吃白不吃。
尤氏姊妹,是名义上的前者,实际上的后者。二人是贾珍的继室的继母带到尤家的女儿,既没有强大到让贾家退避三舍的实力,又和贾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制约,所以贾珍父子肆无忌惮,在二姐妹前狼奔豕突,垂涎三尺。
对比之下,宝玉的温和礼貌就格外撞击心灵,闹哄哄的场合下,宝玉不动声色的挡在她们姐妹面前,以防前面的腌臜气味令二人感到不适。那是摒除了金钱权势的平等对待,是对女性生命本身的自然而然的尊重。
要在《红楼梦》里找能理解宝玉的人,尤三姐算一个。
二姐三姐之间的最大差异,不在于她们一个懦弱一个刚烈的性格,而是在于她们的人生态度,二姐想要的是花团锦簇,温柔富贵,三姐追求的却是心灵的契合。
可惜都未能如愿。
(三)除了死,还有什么能让他相信的表白
三姐中意的人儿,是柳湘莲。
一个落拓天涯的浪子。
作为世家子弟,日常耍枪舞剑,赌博吃酒算了,还眠花卧柳,吹笛弹筝,在台上串风月戏文。
以当时的标准,就是自甘下流。
但吸引尤三姐的,偏偏就是柳湘莲的这份放浪不羁。
尤三姐有自己迥于世俗的,独特的价值体系。财富、门第、权势都不在她的坐标轴上,珍、琏算是高富帅了,一样被她鄙弃的称作现世宝。
以她自己为镜像,衡量一个人的出发点应该是胸襟、识见、责任、担当、专一、坚贞。
她以为柳湘莲是和她一样的人,英雄落魄,游戏人间,风流其外,磊落其内。
她高估了。
他对礼教的蔑视,不同于她是弱者的对命运的激烈反抗,而是男性性别角色的优越傲慢。骨子里,他要的还是宜室宜家的传统女子。
尤三姐的主动热忱,让柳湘莲疑惧退缩,这样独立张扬的女子,他承接不起。
可以说,尤三姐的自我价值感是在柳湘莲,这个她理想的男儿前粉碎的。
她还剑,自刎。
除了死,还有什么能让他相信的表白?
柳湘莲一定没见过指甲花,那是极烈性的一种花,可杀不可辱,妖娆瑰丽的花瓣在掌心只轻轻一搓,便会霎时粉身碎骨,血溅五尺。
英英秀质,昂昂骧首,柳湘莲是真的错过了。
尤三姐,是开在贾家高墙外的一棵指甲花。
那是绝不容人轻慢的一种花,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凤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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