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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著作原文欣赏:《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二十三

十三日早饭,平明抵北门。从门外循旧城而西,一里,转而南。半里,其南则新城复拓而西出。随之又西半里,又循城南转半里,过西门,乃折而西向行。度一桥,西三里,乃蹑坡,二里,逾坡西稍下。其坡自西山东下,至此伏而再起,其南北俱有峰舒臂前抱,土人称为旗鼓山,而坡上冢累累,盖即郡城之来脉也。土人言:“昔土官高氏之冢当此冈,国初谓其有王气,以大师挖断其后脉,即今之伏处也。”不知起伏乃龙脉之妙,果挖之,适成其胜耳,宜郡城之日盛也。

由伏处即上蹑坡行,一里,至坡脊,南北俱坠坑成峡。又一里,南度西峡之上,从南坡蹑峡西登,二里稍平。再缘南坡折而上,一里,复随峡西入,一里,抵西岭下,转而北向蹑峡中。

其峡乃坠水枯涧,巨石磊磊,而叠磴因之,中无滴沥,东西两崖,壁夹骈凑,石骨棱棱,密翳蒙蔽,路缘其中,白日为冷。

二里余,有巨石突涧道中,若鷁yì一种能高飞之水鸟首之浮空,又若蹲狮之当户。由其右崖横陟其上,遂循左崖上,其峻束愈甚。二里始平,西行峡中。一里稍上,北崖峭壁耸起,如奋翅劈霄,而南崖亦崭削相逼,中凑如门,平行其中,仰天一线,余以为此南度之大脊也。透其西,峰环壑转,分为二岐:一由脊门西下,循北山而西北;一由脊门直出,循南山而西南。奠定所适。得牧者,遥呼而问之,知西北乃樵道也,遂从其西南行。半里,有峰中悬壑中,两三茅舍当其上,亦哨守者之居也。从其南平行峡中,西望尖峰耸立,高出众顶,余疑路将出其西北。及西二里,稍下洼中,半里,抵尖峰东麓,其处洼而无水,西北、西南之峡,似俱中坠,始悟脊门西来平壑,至此皆中洼,而非外泄之峡矣。从洼西南上,遂披尖峰东南峡而登,密树蒙茸,高峰倒影。二里,循峰西转,遂逾其东度之脊。西半里,盘尖峰之南,西北半里,又逾其南度之脊。北脊高于东度者,然大脊所经,又似从东度者南转,而脊门犹非其度处也。逾脊,遂北向而下,一里,已出尖峰之西,至此盖三面挟尖峰而行矣。乃西向随峡下坠,一里,峡始开。一里,转而西南,乃循南山之坡曲折西下,三里,抵盘壑中。其处东、北、西三面皆崇峰,西北、东南二面皆坠峡,惟西南一脊如堵垣。平陟其上,共二里,逾前冈,有废舍踞冈头,是为汝南哨。其东南坞中,有村倚东山,乃土官所居,土人又名为虞蜡播箕。

由哨南下,行坞中一里余,遂南入峡。东西皆土峰逼夹,其下颇峻。二里出峡,乃饭。复见东南有坠壑,乃盘西峰之南,复西陟其坞。一里余,复陟其西峰而南盘之,遂西向循坡下,北峰南壑,路从深树叠石间下,甚峻。四里,转峡度脊,其下稍平。西南半里,有茅棚卖浆冈头,乃沽买以润枯肠。又西南半里,下至壑底,有水自南峡来,竟壑中,北透峡去,是为清水江。始知壑西之山,反自大脊南度而北,其水犹滥觞细流,不足名溪,而乃以江名耶?其下流北出,当西转南下,而合于剑川之上流,然则剑川之源,不第始于七和也。清水江东岸,有数家居壑中,上有公馆,为中道。

涉水西,从西坡南向上,迤逦循西山而南,三里余,乃折而西南上,甚峻。一里,又折而西,半里,西逾岭脊,即南从东大脊西度北转者,当北尽于清水江西透之处者也。越脊西下峡中,二里,峡始豁而下愈峻,又一里余,始就夷平地。

行围壑间,又一里余,乃循南峰之西而南盘之。一里,出其口,始见其西群峰下伏,有峡下嵌甚深,南去稍辟,而东南峡中,似有水光掩映者,则剑川湖也;西南层峰高峙,雪色弥莹者,则老君山也。南盘二里,又见所盘之崖,其西石峰倒涌,突兀嵯峨,骈错趾下,其下深壑中,始见居庐环倚,似有楼阁瞻依之状,不辨其为公馆、为庙宇也。

从其上南向,依东崖下,二里,西度峡脊,已出居庐之南,遂循西峰南下,一里,则东峡已南向,直趋剑湖矣。于是南望湖光杳渺,当东山之麓,湖北带壑连青,环畦甚富,意州治已在其间,而随峡无路。路反从峰头透坳西去,一里稍下,又转西峰而盘其南。又一里,于是南面豁然,其前无障,俯见南湖北坞,而州治倚西山,当其交接处,去此尚遥。路盘坡西行,一里余,乃从坡西峡中南下。

又一里,抵山麓,乃循崖西转。

半里,则村居倚山临坞,环堵甚盛,是为山塍塘。问距州尚十里,而担者倦于行。遂止。

十四日昧爽,饭于山塍塘,平明乃行。自是俱西南向平畴中行矣。二里余,有一小山南突平川,路从其北西转而挟之。复西南行平畴中,雨霏霏至。二里,有大溪自北而南,平流浅沙,汤汤声注湖中,然湖自下山塍,已不可见矣。

随溪南行,又半里,大石梁西跨之,其溪流盖北自甸头来。

按志,州西北七十里山顶,有山顶泉,广可半亩,为剑川之源。

此山不知何名,今丽江南界七和后大脊,实此川发源之所,则此山即在大脊之南可知。

更有东山清水江之流,亦合并之,其盘曲至此,亦不下七十里,则清水江亦其源可知。从桥北望,乃知水依西山南下,其东则山塍塘北之山盘夹之,山塍塘之东,山南坠而为川,又东,则东山乃南下而屏其东,与西界金华山为对。是山塍塘者,实川之北尽处,其东南辟而为川以潴湖,其西北夹而为峡以出水者也。过桥,风雨大至。随溪南行半里,避于坊下,久之稍止,乃西南复行塍间。一里余,有一小流西来,乃溯之西一里,抵剑川州。

州治无城,入其东街,抵州前,乃北行,税放行李于北街杨贡士家。乃买鱼于市。见街北有祠,入谒之。乃祠死节段公者。

段名高选,州人,万历末,以进士为重庆巴县令,阖家死奢酋之难,故奉诏立祠。今其长子暄荫锦衣在都。祠中有一生授蒙童。植盆中花颇盛,山茶小仅尺许,而花大如碗。

出祠,东还寓,以鱼畀给顾仆,令守行囊,而余同主人之子,令担者挈饭一包,为金华之游。

出西郊,天色大霁,先眺川中形势。盖东界即大脊南下分为湖东之山者,是为东山。西界则金华山最高,北与崖场诸山,南与罗尤后岭,颉颃西峙,是为西山。

其金华之脉,实西南从老君山来。老君山者,在州西南六十里杨村之北,其山最高,为丽江、兰州之界,出矿极盛,倍于他山者。土人言,昔亦剑川属,二十年前,土千户某姓者,受丽江贿,以甚山独畀丽红。丽江以其为众山之脉,禁矿不采。然余按《一统志》,金华山脉自西番罗均山来,盖老君即罗均之讹,然谓之西番者,则《一统志》之讹也。

其山犹在兰州之东,西番在兰州西衍沧江外,其山即非剑川属,赤丽江、兰州界内,胡以有西番之称?然即此亦可知此山原不属剑川,土人贿畀之言,不是信也。其北则山塍后岭,自东山北转,西亘而掉其尾。其南则印鹤山,自东山南下,西顾而回其岭。中围平川,东西阔十里,南北长三十里,而湖汇其半。湖源自西北来,向西南破峡去,而湖独衍于东南。

此川中之概也。

其地在鹤庆之西,而稍偏于南;在丽江之南,而稍偏于西;在兰州之东,而稍偏于北;在浪穹之北,而稍偏于西。此四境之准也。州脉自金华北岭东环而下,由州治西行一里余,及其麓。有二寺,并列而东向,俱不宏敞。寺后有亭有轩,在层崖盘磴之上,水泉飞洒,竹影桃花,罨映有致,为乡绅杨君之馆。由其北蹑崖西上,有关帝庙,亦东向,而其处渐高,东俯一川甸,色湖光,及东山最高处雪痕层叠,甚为明媚。由庙后循大路又西上半里,北循坡而下,为桃花坞;南分岐而上,为万松庵;而直西大道,则西逾岭而抵莽歇岭者也。

乃随杨君导,遂从北坡下,数百步而桃花千树,深红浅晕,倏入锦绣丛中,穿其中,复西上大道,横过其南,其上即万松庵,其下为段氏墓,皆东向。段墓中悬坞中,万松高踞岭上,并桃花坞,其初皆为土官家山,墓为段氏所葬,而桃花、万松,犹其家者。万松昔为庵,闻今亦营为马鬣马栈,门扃英由入。遂仍从关庙侧,约一里下山。山之北,有峡甚深,自后山环夹而出,涧流嵌其下,是为崖场。

两崖骈立,其口甚逼,自外遥望,不知山之中断也。余欲溯其流入,以急于金华,遂循山南行。

一里余,有冈如堵墙,自西山而东亘州南,乃引水之冈也。逾冈又南一里余,有道宫倚西山下,亦东向。其内左偏有何氏书馆,何乡绅之子读书其中。

宫中焚修者,非黄冠,乃瞿昙一和尚名也。引余游馆中,观茶花,呼何公子出晤,而何不在,留余少憩。余急于登山,乃出。

从宫右折而西上坡,一里,有神庙当石坡上,为土主之宫。其庙东向而前有阁,阁后两古柏夹立,虬藤夭矫,连络上下,流泉突石,错落左右,亦幽阒名区也。

与何公子遇,欲拉余返馆,且曰:“家大人亦祈一见。”盖其父好延迎接异人,故其子欲邀余相晤。

余约以下山来叩。

后询何以进士起家,乃名可及者,忆其以魏党削夺,后乃不往。遂从庙右西上,于是崇攀仰陟,遵垂坡以登,三里,转突崖之上。

其崖突兀坡右,下临深峡,峡自其上石门下坠甚深。从此上眺,双崖骈门,高倚峰头,其内环立罨翠,仿佛有云旌羽裳出没。益鼓勇直上,路曲折悬陡,又一里而登门之左崖。其上有小石塔,循崖西入,两崖中辟,上插云霄,而下甚平。有佛宇三楹当其中,楹左右恰支两崖,而峡从其前下坠,路由左崖入,由右崖栈石壁而盘其前以登玉皇阁。佛宇之后,有池一方,引小水从后峡滴入,池上有飞岩嵌右崖间,一僧藉岩而栖。当两崖夹立之底,停午不见日色,惟有空翠冷云,绸缪牖户而已。由崖底坡坳而登内坞,有三清阁;由崖右历栈而蹑前崖,有玉虚亭,咫尺有幽旷之异。余乃先其旷者,遂蹑栈盘右崖之前。栈高悬数丈,上下皆绝壁,端耸云外,脚插峡底,栈架空而横倚之。

东度前崖,乃盘南崖,西转北上而凌其端,即峡门右崖之绝顶也。东向高悬,三面峭削,凌空无倚。前俯平川,烟波村树,历历如画幅倒铺。后眺内峡,环碧中回,如蓉城蕊阙,互相掩映,窈蔼莫测。峰头止容一阁,奉玉宸于上。

余凭揽久之,四顾无路,将由前道下栈,忽有一僧至,曰:“此间有小径,可入内峡,不必下行。”余随之,从阁左危崖之端,挨空翻侧,践崖纹一线,盘之西入,下瞰即飞栈之上也,半里而抵内峡之中。峡中危峰内簇,瓣分蒂绾,中空如莲房。有圆峰独穹于后,当峡中峙,两旁俱有峰攒合,界为两峡,合于中峰前。旁峰外缀连冈,自后脊臂抱而前,合成崖门,对距止成线峡。峡外围中簇,此亦洞天之绝胜矣。冈上小峰,共有五顶,土人谓上按五行,有金木水火土之辨。

此亦过求之论,即不藉五行,亦岂输三岛哉?中峰前结阁,奉三清,前有古柏一株颇巨,当两峡中合之上。余欲上蹑中峰,见阁后路甚仄,陟左峡而上,有路前蹈峡门左崖之顶,乃陟峡而北蹑之。东出西转,有塔峙坡间,路至此绝。余犹攀巉践削,久之不得路,而杨氏之子与担夫俱在下遥呼,乃返。

从内峡三清阁前下坠峡底,共一里而至峡门内方池上,就岩穴僧栖,敲火沸泉,以所携饭投而共啖之。

乃与僧同出峡门,循左崖东行。僧指右峡壁间突崖之下,石裂而成峡,下临绝壑,中嵌巉崖,其内直逼山后莽歇,峡中从来皆虎豹盘踞,无敢入者。余欲南向悬崖下,僧曰:“既无路而有虎,君何苦必欲以身试也。且外阻危崖,内无火炬,即不遇虎,亦不能入。”

杨氏子谓:“急下山,犹可觅罗尤温泉,此不测区,必不能从也。”乃随之东北下山。一里,路分两岐:一循山北下,为入州便道;一直东随坡下,即来时道。僧乃别从北去,余仍东下。一里,路左有一巨石,当坡东向而峙,下瞰土主庙后,石高三丈,东面平削,镌三大天王像于上,中像更大,上齐石顶,下踏崖脚,手托一塔,左右二像少杀之,土人言,土司出兵,必宰猪羊夜祭之,祭后牲俱乌有,战必有功。是为天王石。

又下一里,至土主庙南,乃逾涧南上坡,循西山之东,逾坡度坞,南向而行。村之倚坡临川者,篱舍屈曲,竹树扶疏树木高大茂盛,缀以夭桃素李,光景甚异,三里余而得一巨村,则金华之峰,至是南尽。又下为盘岭,回亘南去,兰州之道,由是而西逾之,从杨村而达焉。

由村南东盘东突之嘴,共里余,南转而得罗尤邑,亦百家之聚也。

其处有温泉,在村洼中出,每冬月则沸流如注,人争浴之,而春至则涸成污池焉。水止而不流,亦不热矣。有二池,一在路旁,一在环堵之内,今观之,与行潦积水无异。

土人言,其水与兰州温泉彼此互出,溢于此则彼涸,溢于彼则此涸。大意东出者在秋冬,西出者在春夏,其中间隔重峦绝箐,相距八十里,而往来有时,更代不爽,此又一异也。

村中有流泉自西峡出,人争引以灌,与温泉不相涉。其上有石龙寺,以晚不及探,遂由大道北返。四里,北越一桥,桥北有居庐,为水寨村。从村北折而西,望金华山石门之峡,高悬双阙,如天门夐峙。又二里,北抵州治,入南街,又里余而返寓。

十五日余欲启行,闻杨君乔梓言莽歇岭为一州胜处,乃复为一日停。命担者裹饭从游,先从崖场入。崖场者,在金华北峰之下,有涧破重壁而东出,剖层峰为二,其内皆云舂水碓,极幽寂之致。莽歇此为地名正道,当从南崖上;余意披峡而西,由峡底觅道上,更可兼尽,遂溯流入。始缘涧北,不得入。仍渡涧南西入,南崖之上,即昨桃花迷坞处,而此当其下嵌。矫首两崖逼霄,但谓涧底流泉,别有天地,不复知峰头春色,更占人间也。曲折三里,只容一溪宛转,乱舂互答。既而峰回峡转,前岭西亘,夹涧北来,中壑稍开,环崖愈嵌,路亦转北,而回眺西南岭头,当是莽歇所在,不应北入。适有樵者至,执而问之,曰:“此涧西北从后山来。莽歇之道,当从西亘之岭,南向蹑其脊,可得正道。”余从之。

遂缘西亘岭西南跻之,虽无路径,方位已不出吾目中。一里余,遂南蹑其北突之脊,东来之路,亦逾此转南矣,遂从之。

此峰自金华山北向横突,从此下坠,前尽于崖场峡口,后尽于所逾之脊。

其西又有山一支,亦自南北向横突金华山之后,而为北下之峡。盖二山俱从西南老君山来,分支并驰,中夹成箐,石崖盘错,即所谓莽歇岭也。于是循金华山之西南向二里,又渐下者半里,而抵箐中,其箐南来,东崖即金华北岭之后,西崖是为莽歇,皆纯石危亘,骈峡相对,而路当其下。先有一崖,北向横障箐中,下嵌成屋,悬覆二丈余,而东北一石下垂,如象鼻柱地,路南向无隙。从象鼻卷中,傍东崖上透,遂历覆崖之上,望东西两崖,俱有石庋壁覆云,而西崖尤为突兀,上露两亭,因西向蹑危登之。

其亭皆东向,倚崖缀壁,浮嵌欹仄,而南列者较大,位佛像于中。左壁有泉自石罅出,下涵小池而不溢。

北亭就嵌崖通路,摭虚而过,得片石冒亭其上,三面悬削,其路遂绝。此反北凌箐口,高出象鼻覆崖之上矣,凭眺久之,闻木鱼声甚亮,而崖回石障,不知其处。复东下箐底,溯细统北入,则西崖转嘴削骨,霞崩嶂压,其势弥异。半里,矫首上眺,或下嵌上突,或中刳旁裂,或层堆,或直劈,各极骞腾。

有书其上为“天作高山”者,其字甚大,而悬穹亦甚高,或云以篾箩藤索,从峰顶倒挂而书者。西崖有白衣大士,东崖有胡僧达摩,皆摩空粘壁而成,非似人迹所到也。更南半里,有玉皇阁当箐中。由此攀西崖,捱石磴,有僧嵌一阁于崖隙。

其阁亦东向。

其崖上下陡绝,中嵌横纹,而阁倚之。挨横纹而北,又覆一亭,中供巨佛,倚壁而立,以崖逼不容青莲座也。其北横纹迸绝矣。前闻鲸声遥递传递,即引阁僧。其师为南都人,茹淡辟幽吃的清淡而身处幽深之处,栖此有年,昨以禅诵赴崖场,而守庐者乃其徒也,留余待之。余爱其幽险,为憩阁中作记者半日。

僧为具餐。下午而师不至。余问僧:“此处有路通金华山否?”僧言:“金华尚在东南,隔大脊一重,箐中无路上。东向直蹑东崖,乃南趋逾顶而东下之。

盖东崖至是匪石而土。

但峭削之极,直列如屏,其上为难。“余时已神往,即仍下玉皇阁,遂东向攀岭上。时有游人在玉皇阁者,交呼:”此处险极难阶!“余不顾,愈上愈峻。二里,有路缘峰腰自南而北,担者欲从北去,余强之南。半里,此路乃东通后岭,非东南逾顶者,乃复东向蹑峻。担者屡后,呼之不至,余不复待,竭蹶上跻,一里余而东逾其脊。从脊上俯视,见州治在川东北矣,乃即从脊南趋。半里,又东南蹑峻上,一里,始凌金华山顶。于是北眺丽江,西眺兰州,东眺鹤庆,南眺大理,虽嵌重峰之下,不能辨其城郭人民;而西之老君,北之大脊,东之大脊分支处,南之印鹤横环处,雪痕云派,无不历历献形,正如天际真人,下辨九州,俱如一黍也。复从顶脊南行,脊上已有路,直前一里,渐西转向老君,余知乃杨庄道,乃转而北瞰东向之路,得一线垂箐下,遂从之。下里余,路穷箐密,倾崖倒坎,欹仄蒙翳,下嵌莫测,乃攀枝横跌,跌一重复更一枝,幸枝稠箐密,不知倒空之险。如是一里,如蹈碧海,茫无涯际。既而审视,忽见一塔下涌,虽隔悬重箐,而方隅在目,知去石门,不在弱水外矣。益用攀坠之法。又一里,有线径伏箐间,随之亟行。半里,得中洼之峡,又半里,出三清阁之后,即昨来审视而难从者。于是下峡门,过昨所饭处,皆阒无一人。

乃前趋过昨所望虎穴之上,此直康衢,非险道矣。乃从北道循西山北向下,五里而返寓,则担夫犹未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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