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和阎婆惜的情妇关系十分尴尬,阎婆惜对宋江并无感情,她喜欢的是张文远,与宋江媾和只是为了维持生活,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步步紧逼,逼的宋江只能杀了她。
一日晚间,阎家母亲干脆闯进县衙里,拉住宋江大叫:“押司,多日使人相请。好贵人难见面。便是小贱人有些言语高低,伤触了押司,也看得老身薄面,自教训她与押司陪话。今晚老身有缘得见押司,同走一遭去。”宋江推说晚上还有公务,不便过去。阎家母亲就是不放手,腆着脸说了实话“我娘儿两个下半世过活,都靠着押司”,求宋江务必回去。宋江心软了,跟着阎家母亲走了去。
阎婆惜听到家中有人来,以为是心爱的张文远来了,兴高采烈下楼梯。灯光照见是宋江,阎婆惜脸色一变,返身再上楼去了。母亲不依她,从床上拖起女儿,逼她招待宋江。接着,阎家母亲灶前灶后忙开了,又出巷口买得些时新果子、鲜鱼嫩鸡肥鲊之类,最后收拾了数盘菜蔬,三只酒盏,三双筋,一桶盘托上楼来。其间,她还哄走了来捣乱的、平日常从宋江处拿散碎银子的唐牛儿,一心一意要重新把女儿和宋江撮合到一块。
强扭的瓜不甜。阎婆惜那给了别人的心再也收不回了,宋江只能是欢场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两个人就隔着桌子,干坐着。阎家母亲看不是个事儿,教训阎婆惜道:“我爷娘手里从小儿惯了你性儿,别人面上须使不得。”实际上是在给宋江道歉。阎婆惜执迷不悟,回道:“不把盏便怎地我!终不成飞剑来取了我头?”索性,阎婆惜穿着衣服,裹进被窝里,背对着宋江睡去了。宋江喝了几杯闷酒,熬到后半夜睡意上来了,也只好挨着阎婆惜躺在床上睡了会儿。捱到五更,宋江起来,简单地洗了把脸。想想昨夜的尴尬,宋江忍了口气,出门提前去上班了。
走到半路,宋江想起来一件事。坏了,我把公文袋落在阎婆惜床上了!那公文袋里有一封晁盖写来的感谢信,感谢宋江通风报信让他们逃脱了官府追捕。这份私放朝廷重犯的证据如果泄露出去,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宋江匆匆忙忙赶回卧室,找遍房间没找到公文袋,料定阎婆惜把它给藏了起来。他厚着脸皮去摇阎婆惜,哀求道:“你看我日前的面,还我招文袋。”阎婆惜果真看过了那证据,先假装睡觉不理他,后来经不住摇晃,抵赖说没看到,被宋江指出袋子就在阎婆惜怀里后,阎婆惜死死抱住,就是不还给宋江。“只见那婆惜柳眉踢竖,杏眼圆睁,说道:‘老娘拿是拿了,只是不还你。你使官府的人,便拿我去做贼断。’”她还大声嚷嚷“宋江和打劫贼通同”。
宋江一听,差点就跪下了:“好姐姐,不要叫!邻舍听得,不是耍处。”
阎婆惜见完全掌握了场面的主动,于是提出了酝酿好的“交易条件”,要求宋江依她三件事情就把公文袋还给宋江。办事谈判不怕要价高的对手,就怕无欲无求、不漏丝毫口风的对手。有条件就意味着有松动,宋江大喜,忙说:“休说三件事,便是三十件事也依你。”
宋江这话是真心的,他见惯了大场面,对这种“交易”驾轻就熟了,而且他也不想在阎婆惜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阎婆惜的第一个条件是要宋江还她自由身,写一纸声明允许她嫁给张文远。宋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第二个条件是要宋江把西巷的房子和阎家母女的首饰用具都留给阎婆惜。宋江眼睛眨都没眨就同意了。阎婆惜说出第三个条件后,宋江却踌躇了起来。阎婆惜的最后一个条件是:“有那梁山泊晁盖送与你的一百两金子,快把来与我。”
不就是晁盖送的一百两黄金吗?宋江有什么可犹豫的呢?问题是,宋江豪爽,为善不求报,根本就没收晁盖的金子,把那一百两黄金原封不动地让信使拿回去了。他拿什么给阎婆惜啊?有人奇怪了,宋江这么一位大佬级的人物,难道就拿不出一百两黄金吗?他还真拿不出来。宋江的确花钱如流水,但他的钱是左手进右手出,一边拿些灰色收入、接受黑道中人的馈赠,一边接济穷困、扶助黑帮弟兄。许多时候,宋江把名字一亮,就靠巨大的声望把事情解决了,根本不用他买单。说白了,宋江手里根本就93 没积蓄。
即便如此,宋江知道和阎婆惜解释无益,咬咬牙说:“限我三日,我将家私变卖一百两金子与你。”
一百两黄金对阎婆惜来说很重要。它是阎家母女下半辈子生活的依靠。况且,第一和第二个条件都是阎婆惜事实上已经实现的,只有这一百两金子才是阎婆惜“额外”的要求。所以,年轻的婆娘坚持拒绝宋江“赊账”。她的道理看起来很简单,很有道理:这年头,什么都可以拖欠,唯独给情妇的“青春损失费”不能拖欠!
阎婆惜毕竟年轻,不知道社会的深浅。对于宋江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他既然答应三日内给钱了,肯定会支付的。“欠债还钱”是最基本的江湖道义。这一点,大佬宋江从出来“混”的第一天就铭记在心了。阎婆惜最明智的做法是,见好就收,三日内等宋江来送钱。
阎婆惜却走了最愚蠢的一步:逼债。“婆惜冷笑道:‘我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快把来,两相交割!’”宋江苦苦解释:“果然不曾有这金子。”阎婆惜进一步逼道:“明朝到公厅上,你也说不曾有这金子。”她走得太远了,也许是想搬出官府来压宋江。可此时的宋江对“公厅”两个字正好敏感,加上受到一夜的鸟气,怒气冲起(冲动是魔鬼啊),扯开被子就来抢阎婆惜抱着的公文袋。阎婆惜哪里肯放。宋江舍命地夺,阎婆惜死也不放。抢夺间,宋江看到床上有一把压衣刀子,便抢在手里。阎婆惜见宋江抢刀在手,竟然还想进一步喊叫要挟,大叫:“黑三郎杀人也!”正在气头上的宋江脑海中顿时出现“杀人”念头,手起刀落,阎婆惜“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
凶案就此发生。
分析这件改变《水浒传》的重大案件,宋江和阎婆惜的畸形关系是血案发生的根源。宋江不该包养情妇。但在一夫多妻合法、士人官场普遍风流的宋代,宋江的这一举动也不是什么大错误。指责宋江不该包养阎婆惜,就像指责孔子不会用电蚊香杀蚊子一样,脱离实际。
具体而言,阎婆惜的言行是酿成血案的主要原因。宋江待阎婆惜这个偏房不薄,阎家母女生活无忧,而且在知道阎婆惜送给自己一顶大绿帽
后宋江也淡然处之。阎婆惜知道宋江勾结晁盖强盗集团的秘密后,竟然借此要挟敲诈宋江。这就是她幼稚和犯大错的地方了。宋江能包养你,能在县里呼风唤雨,自然有他远远强于你的地方。阎婆惜却这么评价两人的关系:“我只道吊桶落在井里,原来也有井落在吊桶里。”宋江既然是井,怎么可能会被阎婆惜这个桶罩住呢?桶要离开井,又要罩住井,怎么可能呢?说穿了,阎婆惜是宋江养的一只金丝雀。既然是金丝雀就有做金丝雀的原则:做一只乖巧的金丝雀,永远别想着反啄主人。最关键的一个字就是:乖。
阎婆惜发现宋江通匪的秘密后,最乖的作法就是假装没看见,把公文袋放回原处任由宋江拿走。宋江是何等人,会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说不定还会在心中默念阎婆惜的好。
如果阎婆惜不愿意这么做,那么当初就不应该住进西巷的鸟笼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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